第42章 邻居 。。。 几个手举“回避”牌子的衙役从人群中走过来, 围观的人群见到了都自觉避让,原本一直是畅通无阻的,然而走到此处, 却见一辆马车横在大路中央, 丝毫没有要避让的意思, 衙役头子见此十分不客气地对着马夫吼了一声。 说来也是,这样普普通通的马车里面必然也不可能坐什么了不起的主子,起码跟新科状元、榜眼、探花相比十分的微不足道,顶多就是个没规矩的刁民而已,衙役们自然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, 吼起话来也格外的有气势。 眼见马车依旧没什么动静, 为首的衙役顿时恼了, 上前几步凶神恶煞瞪着那马夫:“喂, 说你呢,莫非还是个聋子不成?赶紧躲开,再不避让抓你们去京兆府大牢信不信?” 这马夫狄青并非寻常的马夫,而是顺熙帝特地指派保护太后安全的侍卫, 武艺也是众侍卫当中最好的, 再加上马车里面坐的可是太后和安福郡主,他又如何会把几个衙役放在眼里。何况那边路还宽着呢, 他们挤一挤也便过去了, 自己也就只当没听见。 眼瞅着那衙役越发放肆,狄青也跟着有了脾气:“大胆!知道马车里坐得是什么人吗?” 衙役头子见这穿着普通的马夫居然敢跟自己顶嘴,又当着这么多人, 三位爷也在呢,他面子上顿时有些挂不住,拔出手里的刀示威道:“我看你才大胆,这马上的可是殿试上陛下钦点的新科三鼎甲。”说着又十分不屑地扫了眼那瞧不出半点儿尊贵的马车,“怎么,马车里的人还能比状元爷还尊贵?” 邵恪之骑在马上望着这边无休止的争吵,目光落在马夫身上,只觉得这马夫似乎有些非比寻常,看身形还像是个练家子。他敛眉沉思着,依如今的情形马夫必然知道他们的身份的,却敢如此造次,想来马车内的人身份不低。 他这般想着,刚要招呼衙役勉强从侧面过去,不料马车内传来一个小姑娘稚的声音:“狄青,咱们避一避,让状元郎先走。” 听声音那姑娘年纪不大,应该和家中小妹不相上下,嗓音却婉转如莺啼,好似天籁一般,很是动听。 叫狄青的马夫应了声是,将马往边儿上赶了赶,腾出宽阔的道儿来。 等人群随着马上的三人走了,狄青则重新赶了马车往前走。 太后拉着漪宁的手,想到方才她那未说完的话,又问:“对了,你刚不是说那邵敬霆的母亲偏心吗,怎么个偏心法儿?” 漪宁脑袋倚在太后的肩上,娇娇地继续讲着:“邵哥哥的母亲很信,因为算命先生说邵哥哥命格与她相克,这几年她对邵哥哥很不好,简直都没当成自己儿子来对待。她还有个小儿子叫邵敬霄,因为算命的说是富贵命,长浚伯夫人就把那小儿子宠上了天……” 漪宁同太后絮絮叨叨着说了一路邵恪之和他那个偏心娘的事迹,她讲得绘声绘,太后听罢叹了口气:“这世上啊总有一些人盲目信,咱们到底是外人,却也只能听听罢了。” 听太后这见怪不怪的口吻,漪宁不免有些诧异:“,莫非你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人?”她一直觉得像长浚伯夫人这种听凭算命先生之言,如此对待自己儿子的人已经是绝无仅有了呢。但太后这模样分明没有很震惊的样子。 太后道:“我以前还在黎县时,有对儿喜吃我卖的包子的夫妇,他们俩也专门听那些算命先生的话,简直把那些算命的人当神仙一样供着。说起来,那哪里是什么算命先生,本就是骗吃骗喝胡言语的神。” “那对夫一直想要个孩子,快过四旬了却仍无所出。有一俩人便又去找了位算命先生给看相,那神给开了符水,妇人回去后没多久便被诊出有孕。那夫俩当时真是乐坏了,准备了大礼去向算命先生道谢。算命的却说她肚子里的是个妖孽,需要做场法事驱驱,孩子才能安全降生。谁曾想那俩人还真信了,花了毕生的积蓄请那位算命先生做法。结果你猜怎么着?妇人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,孩子直接掉了。” “等那夫俩人缓过神儿来去找那神算账,那人早卷了银子跑了,连个影儿都没瞧见。再后来呀,那妇人就疯了。” 漪宁听得目瞪口呆,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的事情发生:“那妇人有孕想必不是符水的功劳,一切都是巧合,可笑他们夫俩还真信了,倒也是可悲。” 太后拍拍她的手背:“所以啊,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,凡事还是得有自己的判断,偏听偏信,最后只能是害人害己。不过听你所言,那长浚伯倒是个明白人,长浚伯夫人这样的,只要有人能制着,她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。她听信神的胡言语,一心以为与次子相克,敬而远之,兴许还成就了今天的邵敬霆呢?” 漪宁思索着点头,只觉得太后所言当真有几分道理。 祖孙俩人正说这话儿,马车突然又停了下来。外面传来狄青的声音:“老夫人,姑娘,到了。”出了便不能如里那般称呼,是以大家都是尊称太后为老夫人,称呼郡主为姑娘。 听到狄青的话,太后笑道:“莫想那些个七八糟的事了,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,快下来瞧瞧的新宅院如何。” 漪宁搀扶太后下了马,入目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宅子,牌匾上写着“姚宅”二字,姚是太后的姓氏。 大门前有四柱子,乃是桐木所做,其上戗了红漆,崭新崭新的,还十分喜庆。照太后的意思就是,年纪大了,就喜那些个花里胡哨的颜。 二人双双跨进宅院,里面是二进的四合院儿。 院子左右两边种得是应季的蔬菜,只留中间一条路通往垂花门。穿过垂花门,里面的院子才是供人居住的。 房子依然是红漆刷的崭新,正南面并排两间卧房,西边是灶房,东面则种了些花花草草。 这宅子不比大宅院里的富丽堂皇,但很有股子家的味道,十分温馨。 太后自打进了这宅院便十分高兴,又见漪宁看得细致,献宝似的问她:“怎么啊,这宅子不错吧?” 漪宁笑着点头:“看起来很舒适,后觉得里闷了便来这里住段子。此处在长安城内,离皇近,岑伯父和岑伯母他们也放心。” 太后也跟着笑:“我也是这么想的。以前我跟你岑伯母卖包子时,就想着以后赚了钱便买下一个大院子,照自己的喜好来布置。谁曾想最后却住进了皇。皇那地方是整个大夏最大的宅院了吧,可我却又觉得太大了难受,规规又多,不像个家,所以便老想着出去。” “其实我几年前便盘算着再额外建上一处宅子,索前几年教一对儿夫妇做包子,他们后来开了铺子给我分红,这几年攒了不少银子,再配上每个月的月例,总算是如愿以偿喽。” 漪宁很不明白:“若想建个这样的宅子,大可不必如此艰难。你一句话让岑伯父给你建多好?” 太后笑着摇头:“那可不一样。” 说到这儿,她对漪宁挥了挥手:“先不闲谈了,这宅子刚修葺好,里里外外都还未来得及打扫,咱们人手不够,你也得帮忙。” 对此漪宁并不介意,以前跟着太后出门,哪次不是得亲力亲为?这些年下来她早习惯了。如今见太后发了话,便也当真挽起袖子动起手来。 太后对漪宁的子甚为意,眸中透着一丝赞赏。这孩子合她的眼缘,虽有贵气,却并不娇气。这样的情在长安城的贵女圈儿里是很难得的。 然而,祖孙俩人不知道的是,顺熙帝派出去一直秘密保护太后的暗卫早已将二人的行踪送入了皇。 “太后和郡主进了长安城后并未回,而是去了铜雀街的一处宅子,太后曾命人在那里修了宅院,两人似乎打算在那里住上些时。” “铜雀街……”顺熙帝倚在龙椅上沉思着。 暗卫又道:“铜雀街官宅居多,太后所选的宅子就在长浚伯府的后面,两家一墙之隔,倒是极为安全的地段儿。” 顺熙帝略点了点头,又对着暗卫吩咐:“你回去吧,继续跟着,若无什么意外不必现身给她们发觉,负责好太后和郡主的安全即可。” 等暗卫离开,方德宣轻声问着:“陛下,该用午膳了,圣上可有什么想吃的?” 顺熙帝想了想从龙椅上起身:“去椒房殿用膳吧。” 方德宣应着忙跟了上去。 椒房殿内,金嬷嬷和银嬷嬷传了膳,皇后刚坐下便听到传话的人说圣上来了,又忙起身出去。 顺熙帝一袭玄便衣龙袍从外面进来,见皇后行礼忙亲自扶了起来,握着她手便往里进:“该用午膳了,朕一时想不到什么可口,便过来你这儿瞧瞧。” 皇后随他一起去膳桌前坐下,金嬷嬷很有眼地了副碗筷。皇后拿箸子夹了菜在他碗里:“臣妾刚让人传的膳,陛下尝尝合不合口味。” 顺熙帝吃下后点了点头,继而又道:“对了,太后和阿宁回长安后去了之前在铜雀街建的新宅院,怕是要住上一段子,下个月是太后寿诞,她既然不回来你就看着办。老人家不喜太奢华,热热闹闹的就成。” 皇后点了点头,思索着又问:“可是之前太后暗中买下的宅子?”其实太后买宅院的事顺熙帝和皇后是知道的,也暗中帮了忙。 铜雀街的地皮不好买,依着太后月例积攒下来的还有包子铺的分红,五年的时间哪里买得起。实则是顺熙帝先让人暗地里买下来,又低价转卖给了太后。 见皇后问起,顺熙帝应着:“没错,就是那处宅子,听闻与长浚伯府一墙之隔,朕还在想要不要请长浚伯关照一二。” 皇后笑着又给他布了菜,这才道:“只怕母后未必希望这样,陛下告知了长浚伯,他们一家子整提心吊胆的也不好,好在陛下不是派有暗卫保护吗,想来没什么大问题。铜雀街官宅聚集,也不会有人敢闹事的。” 顺熙帝想了想,觉得皇后说得也有几分道理,思忖着“嗯”了一声。 —— 邵恪之高中状元,自然少不得应酬,长浚伯更是喜得大摆筵席,请了达官显贵们来吃酒。 等宴席散尽,邵恪之则回了自己的阅朗轩。 阅朗轩位于长浚伯府的最北面,最为僻静,当初长浚伯选择这个院子也是为了他能够静心念书。不过还好,他总算不负众望。 因为被人敬了许多酒,他走起路来有些漂浮不定,双颊染着红晕,倒像是抹了胭脂一般。 跌跌撞撞走进院门,侧目却看见隔壁升腾着袅袅青烟,似乎还有饭的香味儿。 他略微蹙了蹙眉,隐约记得隔壁似乎是个荒弃的宅院,后来不知被谁给买下了,去年秋上一直在动工修葺,没想到这么快已经住人了。 不过,他自然是不关心隔壁住的是谁,再加上此刻脑袋昏昏沉沉的,也就越发不愿去想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,径自回了房中。 第43章 通房 。。。 夜雾袭来, 在这初的时节里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,闪着微光的星子密密麻麻镶嵌在泼了墨的苍穹之上,一弯明月高悬, 皎洁而温柔。 阅朗轩 邵恪之回房后赵源端了醒酒汤来给他, 喝过后神了些许, 他有些难以入眠,索独自立在牗边仰望苍穹之上那柳叶似的月牙。 今虽是初三,但天气却是极好,晴空万里,月光为大地披上一层银纱, 好似袅袅薄雾氤氲。 状元及第, 本该是个十分高兴的子, 但他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大家所想象中的那般高涨。 “十年寒窗无人问, 一朝折桂天下知。”没有人知道,他独自默默承受了多少,又付出了多少。 以前他努力提升自己,博得长安城第一少年才子的美名, 为的只是能够让那个素来不肯多看自己几眼的母亲发现, 他才是那个优秀的儿子。 但随着书读得越来越多,他发现自己突然间有些看淡了。 世间总有一些人的想法是正常人无法理解和体会的, 也改变不了。无法改变, 就只能顺其自然。 但随着心情的释然,他也跟着茫起来,一时间竟不知自己那么努力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。 邵恪之觉得心上的某一处空落落的, 而那份空缺,不知何时方能被填补。 他还在恍神,身后传来小姑娘甜糯糯的声音:“二哥在想什么,这么入神,我来好久了你都没瞧见。” 她话语中透着三分抱怨,七分娇嗔。 邵恪之循声回头,却见九岁的妹妹邵稀懒散地在紫檀木圆桌前坐着,她双手托腮,粉的脸颊被那双小手挤得变了形,嘟嘟的,让人很想捏两下。 她凤眼微微眯着,一副无打采的样子,却是说不出的娇憨可。 看到她,邵恪之神情柔和很多,过去在她旁边的杌子上坐下:“你怎么过来了?” 眼见哥哥过来了,邵稀神好了些,笑眯眯道:“今儿个那么多人恭贺你被陛下钦点为头名状元,我当然也得来道贺。” 邵恪之扫她一眼,修长白皙的手指拎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水,邵稀见了忙自己也拿了个小瓷杯递过去:“哥,给我也来一杯,我也渴了。” 邵恪之把茶壶放下,转而拎起一旁装了白开水的青釉水壶给她斟了一杯:“晚上了,喝茶对睡眠不好。” 邵稀嘟了嘟嘴,有些不大乐意,不过面对这个二哥她向来不敢反驳的,只得可怜巴巴的捧着白开水饮了一口,又十分嫌弃地搁下了。真难喝! 邵恪之淡淡瞥她一眼,漫不经心饮着杯中茶水:“天不早了,你早些回去休息。” 眼见兄长下了逐客令,邵稀撇了撇嘴,坐在那儿不愿意走:“二哥你怎么总撵人啊,我每天都无聊死了,好容易找你陪我说会儿话。” “你无聊?”邵恪之明显不信她的话,“白天要去里给安福郡主做伴读,晚上回来也没个消停,这都无聊你还想怎样? 安福郡主七岁之后皇后便为其选了两个伴读,一个是邵稀,另一个则是靖武侯府的嫡女穆妧。这几年这三个人总在一起读书玩乐,情很是不错。邵恪之自打不给三皇子做伴读,倒是没再见过安福郡主,不过平里从这妹妹的嘴里倒没少提及过。 邵稀一双凤目瞪得老大,仿若十分受伤又格外不敢相信的样子:“二哥,我都在家呆了半个月了你不知道啊?” 邵恪之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,似乎没太明白她的意思。 “你可真是我亲哥。”邵稀没好气地白他一眼,旋即又叹了口气,“前段子郡主奉命去万福寺接太后,也不知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没回来,不过我和穆妧倒是讨了个清闲,不用每天进念书了。” 嘴上说得是讨清闲,但话里的语气却哪有半分开心的样子。 邵恪之从妹妹素里的言谈中知道她和安福郡主情甚好,这丫头子又活泼动,最是闲不住,这几不让她进只怕闷都闷死了。 他这般想着,却没料邵稀冷不丁冒出来一句:“就是这几看不到三皇子了有点可惜,唉。” 邵恪之眉头微拧,默不作声。 jZFCBJ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