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问吧。” 漪宁顿了顿:“佟生下的那个儿子佟湛,是不是你的?” “不是。”他回答的十分果断。 漪宁点了点头,什么也没再说,转身离开。 岑璋独自在龙榻上躺着,缓缓闭了双眼。 他的身子越来越沉重,脑海中不断闪现出穆妧和漪宁两个人的容颜,替着扰他的心神。 他喜漪宁是真的,自幼年起便有娶她为的心愿。早些年,她也曾娇娇软软地围着他喊“太子哥哥”,给他吃他并不喜的琼花软糖糕。 父皇责罚他时,她会小心翼翼为他说情;得了空闲,他会带着她去御花园里秋千,耳边是她铃铛般清脆的笑声。 她干净,纯洁,又那么娇媚可,每次看见她,他的一颗心都跟着柔软了。 他知道,父皇母后有意待阿宁长大之后,将其许配给自己,所以他喜,期待,甚至长大后多少次午夜梦回时难以入眠,唯盼着这一天能快些到来。 可渐渐的他却发现,在她眼中他只是哥哥,再无其他。而另一个人,却总时不时从她口中被提及,每次提到那个人,他能看到她眼底的崇拜与喜。 他曾经害怕过,彷徨过,直到多年前她曾经亲口跟他说,她想嫁给一个一心一意待她的人,那个人永远不会是他这个太子,而是邵恪之。 那时候他就明白,他和邵恪之在她心里,是不一样的。 可那又怎样呢,他是太子,将来的帝王,他想要什么得不到?邵恪之不过是个卑微的臣子,又凭什么与他争? 所以他渐渐学会把那份藏在心底,不再让任何人发现。 他表面上把她当成妹妹,祝福着她和邵恪之以后的子,甚至跟随父皇母后的意思,娶了穆妧。 因为他知道,为了保住太子之位,他不能让父皇母后失望,所以他与穆妧保持着鹣鲽情深,如胶似漆的样子。他开始专注朝政,抛开男女私情。 只是不得不承认,穆妧也是那样优秀的女子,总让他情不自。 她端庄优雅,知书达理,每每与她相处,他总会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,那些年,他是真心把她当子对待的。 只是他没料到,他想立漪宁为后之事,会让她那么耿耿于怀,自此疏远自己。 最后漪宁嫁给了邵恪之,而她,也离他越来越远。 那段子他总是很烦躁,多少次他放下帝王的颜面亲自去椒房殿找她,她都避而不见。他气恼,愤怒,却无能为力。 这些年他的确做了很多蠢事,宠幸庆茹,处处给她难堪,他以为这样她至少不会再对自己不理不睬。可惜事与愿违,他的行为反而将她越推越远了。 那冷中她临走前那道充恨意的目光,他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,前所未有的心痛撕扯的他简直不能呼。也直到那个时候他才不得不承认,他竟是那样在意她的离开,更在意她心底对自己深蒂固的仇恨。 她的死,他难辞其咎。 这段子午夜梦回之际,他总会梦到东里与她携手的那段岁月,可每当梦醒,面对的却只是冰凉的寝,还有记忆中那具早没了温度的躯体。 他在痛苦和悔恨中挣扎,渐渐的有些身心俱疲。 他突然间觉得很累,这么多年的折磨,终究不过一段孽缘。 他这一生,真心过的不过两个女人。一个而不得,终成妒;另一个,明明就在他身边,他却了心智,不懂得好生珍惜…… “阿妧,对不起。” 。 漪宁刚离开承乾殿,便听到了丧钟敲起的声音。 沉闷的钟声一下又一下在耳边回,她举目望向天面一抹残,心里的恨突然便消散了许多。 犹记得三十多年前,也是这样一个黄昏,她被车马送入皇,命运从此变得不一样了。 这么多年过去,岑伯父没了,皇祖母没了,到如今,穆妧和岑璋也去了。 这个伴她成长的富丽廷,第一次让她觉得寒凉入骨。 思绪回转,冰冷的利剑陡然架在她的颈项,她闭了闭眼,没有回头。 庆妃穿着藕荷束装,珠环翠绕,优雅高贵,目光看向她时带着一抹得意:“长公主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吧。” 漪宁抬眸扫了眼拿刀架着自己的侍卫,默不作声。 庆妃道:“陛下早就藏了遗诏,如今临崩前传你入,想来那遗诏正是在长公主手中吧,你出来,本也不会为难长公主的。” 漪宁淡淡看向她,沉默须臾,缓缓将那道遗诏递了上去,什么话也没说。 庆妃接过来看了看,眉头一挑:“长公主果然很识抬举,来人,护送长公主回丞相府,好生保护丞相和公主安危。” 。 回了丞相府,邵恪之亲自在大门外,看她安然无恙的回来方才松了口气。 带她回了书房,才问起里的情况,漪宁也一一代了。 邵恪之点头:“幸好你没跟庆妃来硬的。” “如今咱们处于弱势,我自然记得你的话,以不变应万变,只是,那道遗诏给了庆妃,只怕要被她篡改了。” 邵恪之握着她的手:“如果不出所料,肃王再有几便回来了。” 。 辛元二十二年六月初三,辛元帝岑璋驾崩,传位于雁王岑桁。 六月初六,登基大典举行当,肃王岑栩率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,与丞相邵恪之里应外合,短短两个时辰便攻破城池,率军进入皇城,大杀四方,直接割下新帝首级,血溅朝堂。 此后,他下令血洗朝堂,将庆妃和雁王派系众人全部铲除,一个不留。 自此,朝野上下闻肃王之风,惧之如洪水猛兽。 冷里,皇后尸身尚未处理,岑栩战甲未,亲自过来探望,跪在皇后榻前一语不发。 漪宁入内时,看着眼前的少年落寞无助的背影,心间一阵酸楚。 似乎听到了脚步声,他骤然转身,眸中杀机乍现,待看清来人之后,方才将眼底那份鸷敛去,侧目看着榻上的母亲。 这个少年,如今尚未及冠,周身散发的肃然之气,还有身上那浓重的血腥味儿,连漪宁都忍不住生了几分惧怕。 他七岁便被岑璋送去了北之地,这些年不知在外面都经历过什么,才能将当初那个稚孩童磨成现今这般模样。 “对不起,那我来的时候,已经晚了。” 岑栩握着穆妧的手,没有说话。 漪宁走过去,拿帕子遮了穆妧那张早已变了颜的脸,轻声道:“让你母后入土为安吧,你若不想让她跟先帝一起合葬,就另准备棺木也好。” “我下令将他秘密鞭尸了。”他声音冷漠,带着蚀骨的寒意。 漪宁面一惊,后退两步:“……他是你父皇!” “他不配!” 漪宁怔怔看着他,突然不知说什么好。 岑栩将穆妧的手放回去,掖好被褥,转而看向漪宁,语气沙哑:“他临崩前传了姑母入,给了遗诏,在哪里。” 漪宁犹豫片刻,从袖袋里取出一道圣旨,递了上去。 岑栩展开来看,神却陡然一变,眸中透着难以置信,好半晌才道:“传位于肃王岑栩……”他抬眸看向她,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,“这不是先帝临终前给你的遗诏吧?他巴不得我死呢。” 漪宁坦言:“真正遗诏上写的是舜王,不过被庆妃拿走篡改了,如今这个,是当初我取遗诏时顺手从龙案上拿的一份空圣旨。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先帝临崩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,只要我在朝堂上宣读这份遗诏,你的皇位就名正言顺。至于雁王,他篡改先帝遗诏,你杀他也是情理之中了。” 岑栩深沉的眸子看着他,目光中似有游移:“条件呢?” 漪宁目光落在穆妧身上:“没有条件,只希望你不要被仇恨所左右,接下来的所作所为,要对得起你母后在天之灵。庆妃与雁王一派该死,但不可因一己之私妄杀无辜。” 最后又看向岑栩,神情认真:“你做得到吗?” 岑栩紧紧握着那道圣旨,深沉的眸子里复杂难测,又泛着一丝冷意,最后所有的情绪皆被敛去。 。 三后,安福长公主当着众文武百官宣读遗诏,久病的太后亲自出来作证,肃王岑栩,顺利登上帝位,改年号辛和,次年为辛和元年。 新帝登基,肃清朝纲,废左右丞相之制,独尊邵恪之为丞相,统领百官。 夜幕降临,卧房内,邵恪之在沿坐着看书,漪宁则是在一旁剪烛花,昏黄的烛光笼罩下,气氛宁静祥和。 等她剪完烛花过来,邵恪之将手里的书搁在一旁,拉她坐下,想着白的事,到底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:“那份遗诏是假的吧?” 漪宁挑眉:“夫君何以见得?” 邵恪之揽过她:“虽然你从未跟我提及遗诏上是什么,但先帝的心思我多少了解,他不会立岑栩的,或许那份遗诏上真正写的是……舜王?” 漪宁无奈地叹了口气,倚在他怀里抬眸笑看他:“为什么永远都瞒不过你?” 邵恪之轻点她的鼻子:“你为何会大胆篡改遗诏,或许我也知道。” 漪宁兴致地看他:“洗耳恭听。” “其一,舜王子散漫,跟咱们家二郎臭味相投,一年到头待在长安的时屈指可数,从未接触过朝堂之事。其二,岑栩兵权在握,如果他有心帝位,纵然舜王登上帝位,他屈居为王,也必然叱咤朝堂,权势滔天,倒不如直接成全他。其三,”邵恪之抚了抚她鬓前垂落的发丝,“作为他的姑母,穆妧的好姊妹,你真的心疼这个孩子。” 漪宁心中想法被他说尽了,便也不否认,只是又问:“那你觉得我这个决定好吗?我当初没跟你商量就擅自做主了。” 邵恪之没说话。 漪宁以为他生气了,赶紧解释:“其实我原是想跟你说的,可又觉得这个事只能我自己来做。你是臣子,如果施恩与他,后君臣之间的关系就变得不那么单纯了,反而不好。而我是他姑母,做这种事理所应当。” 话语刚落,他俯身将她下,直接吻上了她的,肆意啃噬着。 好半晌,她双颊红润,娇着看她,眸子里水蒙蒙的,嘟着嘴十分委屈的样子。 他捏了捏她的脸蛋儿,声音十分严厉:“这次你虽做的没错,但后不管怎么想的,都要先告诉我,不许自作主张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她了自己的脸,低声抱怨,“好歹也是四个孩子的娘亲了,能不能别总把我当小孩子。” 邵恪之吻着她皓白的颈子,单手摩挲着向下却解她的衣襟,口中含糊地道:“再生一个,我就把你当大人看。” 漪宁:“……” 房门“嘭”的一下被人从外面推开了,两人皆是一愣,邵恪之坐直了身子,面沉看向门口的方向。 得知闯了祸的邵珩捂着眼撒腿就跑:“爹娘,我什么也没看见,我,我先去睡了。” “回来!”邵恪之语气淡淡。 邵珩小心翼翼转过身来,面上是讪讪的笑:“爹……我就是做噩梦了,想唤娘亲陪我睡觉。” “去找你妹妹。” 邵珩嘟嘴:“我是想去来着,可瑾丫头嫌我话多,把我赶出来了……” JZfCBj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