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昨夜是不是出过家门?” 姚翝单刀直入,问了她一声。 家里的事是由柳氏持不假,但有些事情,也是瞒不过姚翝。 柳氏呆了一呆,没料到明明说着小女儿的事,不知为何又转到自己身上来了。 她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摸自己的眉头伤处,手还没碰到,便被姚翝拉住了: “别摸,怕伤口化脓。” 他叹了口气,拉了子坐下: “昨夜风雨如此之大,夜黑路难走,你若出门,要是遇到危险了,可怎么办呢?” “我让郑士别说的。”姚翝了解柳氏,但柳氏又何曾不了解自己的丈夫。 知道他既然选择此时说出来,必定是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,她是无法不承认的。 更何况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姚守宁会如此反对她昨夜出门,但事情已经发生,且姚婉宁的病好了,证明她昨夜冒险出门的一切都是值得的。 虽说下了暴雨,中途遇到了危险,可最终她并没有事,不过受了些伤,换来的代价是女儿恢复,柳氏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。 “他没有说。”姚翝摇了摇头: “是我看到马车损坏了,你又受了伤,他见瞒我不过,便默认了。” 说到这里,柳氏也不隐瞒了,点了点头: “我确实昨夜出门过。” 姚翝并没有急着说话,反倒去拉她的手,看她手背处多处擦伤,手腕、小臂、手肘都有青肿之处。 “都是小伤,不碍事的。” 柳氏知道他关心自己,为了不让他担忧,仍是让他检查了许久之后才解释了一声。 姚翝点了点头: “回头还是请个大夫上门把脉,确认没有伤到内脏、骨头。” 柳氏虽说并不觉得自己受了什么大伤,但丈夫的关切却仍是让她十分受用,因此微微颔首,答应了一声。 说完了这话之后,姚翝顿了片刻,突然问道: “你出城去,是为了给婉宁找药?”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,柳氏便承认了: “不是找药,药已经齐了,我是去取熬药的水的。” 姚翝心中一紧,想起姚守宁说的话,口而出问道: “白陵江……你去了白陵江?” 他问完这话,其实内心深处也不知是希望柳氏点头还是摇头。 虽说答应了姚守宁要去查此事,可姚翝其实也并不如何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妖怪降世的。 纵然曾经有妖,可已经七百来年过去了,这世间从没听到过妖怪现世的传闻,此时现世,且与姚家有关,也实在太过巧合,不是什么好兆头。 可令姚翝到有些失望的,是他在问完这话之后,柳氏微微颔首。 她并没有怀疑丈夫问出‘白陵江’的原因,以为他看到马车受损之后,问了郑士才知道的,因此直言道: “确实去了白陵江,取了江水为引,熬入药中。” 柳氏的话一说完,姚翝脑海里便响起姚守宁说的话:‘姐姐的那颗痣,我觉得像是一种……妖……下的烙印……’ ‘我怀疑这个下了烙印的妖,是与白陵江有关的……’ “白陵江……烙印……” 此时明明外头高照,属于神都城这个月以来天气最好的一天了。 可姚翝后背却无端发寒,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钻入,冻得他头皮发麻,身体僵疼。 “白陵江怎么了?什么烙印?” 柳氏不明就里,就只见丈夫面一变,嘴里念念有词,不由也受他情绪染,有些不安,身体动了动,着急的想要问话。 “没事。” 姚翝摇了摇头。 其实听她说到这里,他已经有一种不详的预了。 姚守宁不是胡说的,她先前提到的种种,再加上见了姚婉宁眉心处的那颗痣,又特地点出了白陵江,说不定这女儿应该是知道一些事了。 他深呼了一口气,下内心的惊骇。 事情已经发生,后悔、骇怕都是无济于事的,但妖之事目前还说不准,他又何苦现在说来让柳氏担忧、惶恐? “这所谓的药方子,是你前两进刑狱时,遇到的那姓孙的大夫给的?” 姚翝强下心中的受,又照着小女儿的话问了一声。 柳氏隐约有些不安,相比起姚守宁的责问,此时姚翝故作平静的问话,让她觉得事情仿佛不大对劲儿。 她身下的椅子此时像是烧红的铁板,让她坐都坐得不大安稳,一连换了数个姿势,但仍是坦承的道: “是的。” 说完,她将当自己遇到孙神医的事说了,末了又提到当夜大雨降温,姚婉宁病重: “我请了神都城里好几个知名的、相的大夫替婉宁看,都说不好。” 想起当时的情景,柳氏难掩疲倦之。 她没有提到的是,有两个大夫甚至暗示她可以准备寿衣、棺材了。 这样的情况下,她又怎么忍得了? “最终无可奈何之下,我决定冒险再信孙神医一次。” 说起这一点,柳氏也觉得有些困惑。 照理来说,孙神医被捕入狱,确认了骗子的名声,她本该对此人不再信任的,却不知为何,在这件事上又下意识的‘相信’他并没有哄自己。 此时事过之后,柳氏回忆起自己当时对孙神医的信任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。 不过姚翝的问话引起了她心中的不安,她很快将这一点儿疑惑了下去,而是回忆起当寻药的情景。 姚婉宁病情严重之后,柳氏再次去了一趟刑狱,找到了关在狱中的孙大夫: “照他所说,寻到了他藏于医铺中的药引。” 那医铺本来被官府的人上了锁、贴了封,可西城案件事发当晚,孙神医的药铺被不知名的人撬了。 虽说案件发生第二便有人报了官,因孙神医也是涉及了西城杀人案的当事人之一,姚翝记得官府对于这件事十分重视,曾派人过去搜拿,却没有查出什么原因。 走访附近百姓,都说没听到有宵小砸铁链锁的声音。 再清点药铺钱财,没有发现遗失,此案便不了了之,也有人猜测是孙神医招摇撞骗,得罪了人,所以有人半夜撬锁报复。 姚翝当时也知道这个案件,还曾听姚守宁后来提了一句,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。 此时再听柳氏提起这事儿,便觉得过于巧合。 药铺锁被破坏,家产都被搬空了,里面空的一间房子,却偏偏还有一个药引,就被柳氏找到了。 他闭了闭眼睛,忍下心中的受,再问: “这药引是什么东西?我记得这姓孙的大夫药铺锁被撬了之后,铺内应该空无一物了,这药引怎么会还留在铺中?” 说到这话,柳氏也觉得稀奇。 可惜那药引她已经使用了,此时没有办法给姚翝看,只能比了一个形容: “那药引装在一个黑的皮盒子之内,纹路十分奇怪,药引约有这么大,”她伸出双手一合,圈出一个约蛋大小的圆: “呈鹅黄,有些似腊,看上去十分有光泽。” 开始她还有些担忧这东西从未见过,不知孙神医是从何处取得。 但后面孙神医得知她取了此物之后,却十分笃定的道,这就是药引,天下独一无二的,能解姚婉宁之疾。 “他跟我说,只得药引还不够,他特地待,需要我在昨晚的子夜时分,取白陵江的水,作为煎药之用。” 说完,柳氏就道: “你也看到了,那药不是骗人的,一碗药喝下之后,婉宁便疾病全消,能下地行走。” 她一直以为孙神医就是骗子,可此时看来,孙神医并没有骗她,姚婉宁是真的病好了。 柳氏说道: “今婉宁的情况,你也看到了。” 姚翝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。 从理智上来说,他相信柳氏所说的话,虽说孙神医此人疑点重重,但姚婉宁病愈是不争的事实,柳氏在当女儿病危的情况下,丈夫不在自己身边,病急投医完全是可以想像的。 但从直觉上,他意识到姚守宁说的话应验了。 无论是当她说看到西城案件的死者张樵身上有黑气钻出,陆执、孙大夫的神不对,还是后来柳氏遇上孙神医那,她情绪动,到不安,继而今看到姚婉宁额头的红痣,说出妖‘烙印’、白陵江等,都与柳氏所说吻合。 他不愿意相信真有妖,因为那事关他女儿的命,可却又无法解释姚守宁所见、所说。 同时姚婉宁眉心处的那粒血红小痣确实诡异,他正在思索着要不要偷偷找个青峰观的道士来家中看看,却听柳氏道: “说来我也有些内疚。” 她叹了口气: “当我脾气急躁,见婉宁喝了药迟迟不好,又回想当孙神医看病马虎,疑心他只是想骗钱,便生了想打砸医铺的心。” 若非她咽不下这口气,也不至于使姚翝找地痞闹事,想要揭穿孙神医真面目。 “如果没有这桩事,说不定当也不会使妙真、庆的马受惊,冲撞人群,引发张樵发疯,再令世子背上人命官司……” 这些事情如果都没发生,刘大自然死亡,已经埋骨他乡,民不举、官不究,将来大不了赔些银钱给他家里人,相信此事便悄无声息的掩过了。 哪知就是因为这些巧合,使得刘大死不冥目,最终被挖出尸身检验,自己一双侄儿女被抓入牢中,她眼里涌出泪光: “现在你也因找地痞闹事,可能要被刑狱司抓拿……”JZFCBj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