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嬷嬷这话一说出口,正为苏妙真姐弟担忧的柳氏果然一下就僵住了。 她并不算是见识浅薄的妇人,这些年也算理财有方,除了买下神都的房子之外,同时还买了一个铺子,不然光靠姚翝的薪俸,本养不活这一大家子。 这些年来,凭借柳氏当家理事,家中人生活倒也过得去,多年下来,柳氏手里也算有了盈余。 不过任她再是打细算,近来柳氏就像是被衰神附体,花钱如水。 先是孙神医那里送了不少钱,后面又再送将军府、楚家,这两大笔支出一送出去,柳氏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漏宝盆,周身财气都在往外溢。 “你说最近家中是不是走了穷运?”柳氏觉到久违的贫穷,也忍不住跟母吐槽: “前两刚准备了送楚家的礼,东西还没送进去,婉宁的院子又要重修,处处都要银子。” 神都近来祸事频频,暴雨之后出现了水灾,而前两夜白陵江突然夜半涨,又冲垮了不少民宅,使得工匠的要价陡增不说,还本不易请。 柳氏不信妖怪不信,此时却道: “此间事了之后,我得去拜拜财神。” “……” 曹嬷嬷无语,觉得她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,可见最近真的是穷得有些狠了。 主仆俩这头说着话,另一边的楚家中,楚少廉接到了下人送来的书信。 照理来说,姚翝仅只是六品的兵马司指挥使,未被下狱之前,楚家的人并不会将这样一个六品官员放在眼里。 更何况他如今入狱,且又得罪了楚家的人。 柳氏来访,照理来说会被楚家守门的人给驱逐出去。 若她提到的是拜访楚孝通、楚少中等在刑狱之中身兼要职之人,恐怕楚家都不会理她,偏偏她提到的是楚家那位只读圣贤书,却不考科举不入仕、不为官的大公子。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 后面剧情我要大修重写,明天请假不更,别等。 第153章 当年事 接到柳氏拜贴的刹那,下人不敢私自作主,而是上报了楚家管事。 而管事在接到柳氏的礼单与信件之后,毫不犹豫,放下了手边的事,亲自前去拜会了大公子。 此时楚家的南面主院之中,一位面容英俊的儒雅中年男人接过了大管事递来的信件,面上出若所思之。 他的头发浓密而乌黑,鼻梁拔,眼角几丝细细的纹,不止无损他的风采,反倒增了他几丝难以言说的魅力。 大管事佝偻着,安静的垂立于书房之中。 他可以从‘悉索’的声响中,听到这位大公子拿着信件,并没有急于拆开,而是拿在掌中把玩,久久未曾说话,似是有心事。 在楚家之中,这位大公子是个异类。 他今年恰好三十九,照理来说正是一个男人大展拳脚的年纪,可偏偏他安心读书,似是两耳不闻窗外事。 提到楚家大公子,便不免想到他的爹——那位令大庆官员闻风丧胆的男人。 楚孝通今年六十有六,楚家祖上也曾发达,官至中书,显赫一时。 但后来家道中落,到了楚孝通年少之时,父亲早亡,是由寡母一手带大,据说年幼的时候,穷得连饭都吃不起。 楚孝通少年的时候随寡母受当地豪强、官吏欺,看多了百姓疾苦,曾发奋读书,立誓将来若为官,要为民请命,做大庆的忠廉之臣。 他还未成年,其母身体逐渐不好,又担忧儿子,便为他说了一门亲事,娶了同村一姓王猎户的女儿为。 王氏长相不美,谈吐俗,身材健壮,却有一把好力气。 她嫁进楚家,砍柴、种地、喂猪、织布,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,侍候病重的婆婆毫无怨言,供养丈夫读书,邻里无不称赞其贤惠。 楚孝通不负母亲、子所托,在二十五岁那年入闱秋试,取得功名。 他长相英俊,格沉稳,在殿试之上虽不是文才最出众的学子,但因他生于贫困,惯会看人眼,说话、做事滴水不漏,从而获得了神启帝的青睐,记下了他的名字。 这一年是孝楚通时来运转的一年,他在这一年开始展头角,让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个年轻而英俊的读书人,同时也是这一年,他的母亲病重去世。 楚母守寡多年,积劳成疾,身体早就已经不行了。 幸亏娶了王氏这个媳妇之后,王氏为人厚道,视她如至亲,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,令她多活了这么些年。 她临去之前,既有足,也有遗憾。 足于自己这一生虽说早年丧夫,命虽苦,可晚年却能替儿子娶得贤,能数年如一的侍候自己; 同时她欣喜于独子取得功名,从此能光耀楚家门楣。 而她又有些遗憾,遗憾王氏嫁楚孝通多年,肚子却一直没有消息,至今未让她抱到孙子。 临终的时候,楚母拉了儿子的手,深怕他有负王氏,做那始终弃的陈世美,殷切待他不可做出忘恩负义之事,辜负王氏的心。 楚孝通由寡母带大,事母至孝,在母亲临终前赌咒发誓,说此生绝不有负于王氏,楚母终于含笑而逝。 在楚孝通的一生之中,发过许多的誓。 他曾立志要为大庆百姓出头,也曾立志要做清官,扫世间不平之事。 但他最终都没有做到。 他弃文从武,最终掌控刑狱; 他并没有成为清廉之臣,反倒官至一品之后,开始玩权术,成为了大庆收受贿赂,买卖官爵第一人; 同时他杀人如麻,制造不少冤狱错案,不知使多少清官蒙受不白之冤而死; 他也没有为民请命,反倒搜刮民脂民膏,使百姓提起他时,都又怕又恨。 但唯独有一点誓言他记得极紧,那就是他的老母亲临终时嘱托的,让他万不可有负于王氏。 当年他入仕之后,官场许多前辈已经嗅到了苗头,看到了神启帝对他的欣赏,猜到这个年轻人即将崛起。 那时的他年轻力壮,长相俊美而前程远大,子王氏则出身寒微,长得五大三,不通文墨,难登大雅之堂,与他各方面都并不相配。 许多人向他抛出了橄榄枝,暗示他只要休,便愿意将家中的女儿嫁他为。 但出乎意料的,是楚孝通拒绝了这些暗示,表示自己只王氏,今生除了王氏,谁也不娶。 许多人都觉得他当时要走的是孤臣的路,并不相信他的话,哪知后来他真的做到了承诺,终生未曾变心。 王氏后来求医问道,终得有孕,在楚孝通二十七岁那年,生下了楚孝通唯一的儿子,至此肚子再无动静。 她为人鄙,神都中很多夫人看她不起,但她却很得楚孝通敬重。 这位手掌刑狱,杀人如麻的煞神,除了有骂名之外,惧内之名也与他的恶名并存于世。 可惜王氏不知是不是早年积劳成疾,儿子还未成年,便早早去世。 她死之后,楚孝通并没有续弦,也没有纳妾,而是独自抚养儿子长大成人。 每年甚至会告假两月,在她坟边结了一青庐,替她守坟。 他对唯一的嫡子若至宝,仿佛将母亲、子去世之后的唯一柔情倾注到了儿子身上。 家中的晚辈尽数都习武,安排入刑狱之中任职,沾染手血腥。 但唯独这个嫡长子,只喜读书,从不沾官场之事。 纵然楚少廉已经三十有九,在外人看来不事生产,但楚孝通对这唯一的儿子却是宠有加。 楚家里可以得罪任何人,有时楚孝通心情好了,下人甚至可以壮着胆子与他说笑两句,但唯独不能冒犯的,便是这位大公子。 得罪楚孝通尚有活路,但若是对大公子不敬,楚孝通杀人不眨眼睛。 此时这位地位独特的大公子手拿书信,仿佛在想什么事,大管事内心十分好奇,却仍是不敢冒犯的抬头去看他的神情。 良久之后,这位大公子长长的叹了一声,问: “这位姚太太来的时候,说了什么?” 他手指修长,声音温和,却不怒自威。 大管事将背弯得更低,恭顺的将守门小厮的话传了上来: “这位姚太太说,她想要替一位您当年的故人之后求个情。” “故人啊……” 楚少廉轻轻的叹了一声,又了手中的信,似是轻声念了两个什么字。 不过他声音太低了,又含糊不清的,大管事只隐约听到他在说什么‘道’亦或是‘到’,待要细听,他又已经收拾了心情,温声问: “近来刑狱之中,可曾捉拿了姓苏的人?” 姓苏? 大管事听闻他的问话,脑海里迅速思索开来。 他在楚家为仆多年,对楚家每一位主子的社关系、喜好了如指掌,却并不知道楚少廉有与姓苏的人关系亲厚之事。 想到姚太太,他不由记忆极佳的想到了一桩小小的陈年旧事。 大约是十年之前,这位兵马司的姚指挥使受调入神都任职,曾拿了拜礼上楚家的门。 这样外地入京的官员前来楚家拜会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,每年楚家接待的这样的‘客人’多如过江之鲫。 当时的姚翝不过六品官员,在大管事眼中本不值一提,不要说见楚孝通,甚至都不值得大管事见他。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,却得到了楚孝通的亲自发话,他说:不要让这姚家的人,踏入楚家的大门! 正因为这样一句话,哪怕是事隔多年,大管事依旧牢记于心。 那时的姚翝地位卑微,本来不可能有本事得罪当年已经大权在握的楚孝通,可偏偏事情就是发生了。 这件事本来成为了大管事心中的一个,本以为此生难以解开,却没想到今替大公子亲自送的一封信,仿佛令他摸到了底的一角。 大管事心中想着事,嘴里却不敢怠慢,恭敬的回道: “有没有捉拿姓苏的人,我不知道,还需要回头查过之后,再回报公子。”他语气顿了顿,接着道: “但我知道,前两,姚家卷入了一桩案子,楚三爷抓捕了姚家的人,除了兵马司指挥使姚翝外,还有他的一双外甥。” 他话中的‘楚三爷’正是楚少中,在楚家排行第三。 “外甥?”JzfcbJ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