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氏也只是随口抱怨,见父亲不多说,便也果然不再提。 她回头一看,见温家人竟然还在,不由脸一沉,一扫先前与父亲说话时的轻松自在,不大高兴的道: “我先将客人送出门去。” 她喜温家人时,便只觉得自己照顾得不够周到,当温太太借她之嘴柳并舟应承收徒时,她猜得到缘由,却也愿意受温太太驱使。 现如今,她已经对温太太心生嫌隙,本不与此人往来,连留客多一刻钟都觉得心累。 “温太太,你看我们家老爷不在,家里杂事又多,便不留你们了。” 你自哪里来,便回哪里去! 柳氏这话虽没说出口,但字字句句都透出这个意思。 温太太此时看向柳并舟,并没有出声。 她肩头被柳氏以雨伞戳过的地方隐隐作疼,但她已经顾不上与柳氏斗气,她脑海里还回忆着先前柳并舟挥了和召鹤的那一幕,只觉得神乎其神,不可思议。 再一细想当初温景随拜师,那时她还有些怀疑柳并舟大儒身份,心中比较顾焕之与柳并舟身份——一个当朝丞相,国丈之尊;一个南昭儒生,且在神都并不是很有名。 如果不是后来知道柳并舟师承张饶之,她还有些不大同意。 也正是因为温太太心中有轻视,所以对温景随与姚守宁之间的事也看得并不那么重,几次说话、做事,算是彻底得罪了柳氏。 直到她今亲眼目睹柳并舟展示实力,温太太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。 她转头往温景随看了过去。 儿子当本该拜师,但最后因故没成。 现如今两家闹成这样,她隐隐觉得先前柳并舟有拒绝儿子的意思,心中忐忑不安,很怕坏了儿子前程。 想到这里,温太太越发害怕。 与温景随的前程相比,不要说丢了面子,纵然丢了命,她也是甘愿的。 “柳先生——”她忽略了柳氏的送客之语,十分不安的道: “上次我们本来说好要行拜师之礼,只是当时来得匆匆,未能准备礼物,不如我们今早些定下时——” 柳氏有些讶然的看她,几乎要被温太太的厚脸皮气笑。 可她目光看过去,就见温太太脸苍白。 两个女人面对面的站着,柳氏身形高大结实,几乎将温太太的视线全部挡住。 为了看到柳并舟,她越过柳氏身体,几乎半个身体淋在了雨中。 雨水将她脸上的脂粉冲花,使她的脸看上去十分的狈。 柳氏愣了一愣,接着心里的厌恶散去,化为怜悯。 两人年岁相当,都有儿有女,她自然知道温太太这般焦急所为何事。 她的目光落到了温景随的身上,暗暗的叹了口气,将说出口的讽刺咽回了肚中,不再出声。 柳氏此时不阻拦,也不帮忙,全看父亲自己的意思。 温景随脸苍白,去拉自己的母亲: “娘——” “景随,快,你给先生叩头——”温太太反手拉住儿子,连声催促。 温景随苦笑了一声,心生不忍。 他娘向来要脸面,平时出门最是注重规矩、得体,深怕给温家丢了人。 此时雨水淋得她脸上脂粉都花了,她要哭不哭,声音有些尖锐。 “温太太。”柳并舟出声道: “今不宜说这些。” 他仍一如既往的温和,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,似是十分的平易近人: “先前我说的话,你也听到了,今夜会出大事,你还是赶紧回家准备。” 温太太第一次发现这位看似柔和的老先生也自有自己的傲气。 他定是厌恶了自己! “柳先生——”她还不死心,想要多说几句,柳并舟眼神一沉: “如今灾难就在眼前,不是说这些私事的时候,有些缘份在,便是斩也斩不断,若是无缘,强求也没用的。” 他说完,喊了柳氏一声: “玉儿,送客!” “啊?诶!” 柳氏应了一声,看向温太太,她还想说话:“柳先生,是我有错,但错不及儿子,我的儿子天资聪颖,又心怀抱负——” “温太太,先回去吧,你也听到了,大灾将至,还是先准备应急之事。” 柳氏一扫先前的凶悍,好言劝解了几句。 温景随也拉了母亲,轻声道: “娘,我们先回去再说。” “景随,景随,你跟柳先生说,娘只是,只是——” “娘!” 温景随大声的喊了一句。 姚家已经在逐客了,他此行是为了与姚家好而来,不是惹人厌恶的。 更何况长辈们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,事到如今,再纠也是无用,不如先回去,后面再想其他办法。 温太太急促的说话声顿时就停了。 她不敢去看儿子的眼睛,怕在他眼里看到指责。 “我们回去吧。”温景随的语调软了下来,轻声哄了她一句。 温太太强行忍住恐慌,又道:“可是……” “先回去吧!”他又重复了一遍,语气逐渐强硬。 若是以往,温太太定不允许他做主,可此时她已经了章法,再加上儿子的表现似是与以往不同,她失去了强硬的底气,最终只能含泪点头。 柳氏虽厌恶温太太言语教训自己的女儿,但也怜悯她此时的模样。 更何况温太太纵然有错,但她养出了一个好女儿,又是姚若筠未来的岳母,看在她一双儿女的份上,柳氏此时便不再与她计较了。 她转身吩咐儿子: “若筠,送温太太他们回去。” 姚若筠点了点头。 温献容有些忐忑,他以眼神安抚,几人来时喜,却没料到回去时是这样的结果。 一行人出了门,温献容不安的小声问: “若筠,柳姨她——” 她害怕柳氏会因为今的事厌恶自己。 “没事的。”姚若筠偷偷拉了下她的手,应到未婚手掌冰凉发抖,便牢牢将她握住,似是要将自己体内的热量传递给她: “我娘的格你也清楚,她对事不对人,不会生你气的。” 温献容也是关心则,闻言松了口气,点了点头。 她自己的心事一放下后,便想起先前在姚家发生的一幕,顿时眼圈一红: “我娘她——” 这一次姚若筠没有再说话,温献容的眼神暗淡了下去,却也并没有再多说,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。 姚若筠将温家人送到门口,打了伞站在屋檐下,看温献容舍不得离开,便微笑着催促了她一句: “回去吧,外面雨大,又冷。” 他说完,见温献容神情有些怯生生的,眼圈泛红。 她长了一张月似的圆脸,杏眼桃腮,平时最是笑,待人接物都很落落大方,很少有难过的时候。 姚若筠最终不忍,说道: “守宁格大度,不会生你的气。” 说完,又酸溜溜的补了一句: “再说了,她今骑鹤而飞,不知道有多威风,说不准早将这些小事抛到脑后。” 他这话音一落,温献容便忍不住破涕为笑,重重的点了点头: “嗯!” 她说完,又脸蛋红红,小声的说道: “其实我觉得,你也很好。” 他身材瘦高,又文质彬彬,今发生吵闹,她自诩待人接物都进退有度,但当时却也被两位长辈吓住,有些不知所措。 偏偏姚若筠能站出来,既是愿意守护妹妹,又没有与温太太起大冲突,温献容是真的觉得他很好。 “你要喜仙鹤,将来我们成婚后,也养一只就是了……” 她一句话说得姚若筠脸颊通红,却眼睛发亮,应了一声: “好。” “献容!”温太太走了数步,见女儿没跟上来,回头便见这两人正躲在一把伞下说着悄悄话。 姚若筠将伞往温献容方向倾斜,自己大半身体都淋在雨中,却似是毫无察觉,低头侧耳听着温献容说话,十分有耐心的含笑点头。 温太太看到这里,突然就觉得自己是真的错了。 如果姚家无意再亲上加亲,今自己又凭什么上门挑挑捡捡,并教训人家的女儿呢?jzfcbj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