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当家作主惯了,又将姚守宁当成自己未过门的儿媳妇,便对她要求格外严格,却没想到这样一闹后,自己的女儿如果嫁了人,也像这样被婆母挑剔,又该如何是好呢? 想到这里,温太太更觉得悔恨。 她喊女儿时,两个正在说悄悄话的年轻人同时抬头,温太太就歉疚的道: “若筠……上次的事,你要怪就怪我,不要生献容的气……” “不会的。”姚若筠笑眯眯的道: “上次的事情,我已经不记得了,家里还有要事,我便先回去了。” 说完,又想起柳并舟提醒的洪灾之事,叮嘱温家买些柴米等物,以便熬过灾季。 他态度坦然,又语带关切,显然是真的不记仇。 温太太见他大度,心中喜的同时,更加愧疚,忙就点了点头。 …… 这边姚若筠送走了温家人,而姚家之中,柳氏等客人一走,便迫不及待的问: “爹,您说的今夜会有洪灾,是真的还是假的?” “当然是真的!” 提到‘洪灾’,柳并舟神严肃: “这种事情不是开玩笑的。”他说完,转头看了姚婉宁一眼,直看得姚婉宁胆颤心惊,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在外祖父面前无所遁形一般。 她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,心中如揣小鹿。 在她‘看’不见的地方,身后的‘河神’影似是应到她的不安,本能将她娇小的身体纳入怀中。 ‘嗤——’ 在苏妙真的耳边,那狐妖的笑声又响起来了: “一个死了多年的老骨头,未曾想魂竟然还未全散,仍有意识残留,竟然学会怜香惜玉了。” 它声音尖利,接着又看向柳并舟: “老儒生,老儒生!” 柳氏等人对这尖利声充耳不闻,她有些忐忑: “那我还得再多买些米粮。” “能买多少买多少!” 柳并舟正道: “这场灾难,只是一个开始罢了,白陵江的水,不是那么好退的,那一位,还没有出手啊——” 说到这里,他面忧: “希望守宁这一趟前去,能如‘她’所说一般顺利,否则——”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! 柳氏听得云里雾里,还想再问,柳并舟已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: “你快去做你的事,不要打扰我。” “……” 柳氏翻了个白眼,怏怏道: “不打扰就不打扰。” 她待曹嬷嬷去取钱,曹嬷嬷哪里有不应的,正在这时,柳并舟也取出一叠银票,放到了桌子上,并敲了敲桌。 柳氏转头看见这一幕,不由吓了一跳,上前取了一看,吃惊道: “怎么这么多?” 这叠银票略一数,至少三千两以上了。 柳家虽说是书香门第,可柳并舟不入仕、不为官,也不显才华,仅靠家中田产过活,家境只是殷实,并非富得油。 这样大一笔钱,纵然不敢说是柳并舟一生积蓄,恐怕也是他大半的现银了。 “您拿这么多钱出来做什么?” “你不是没有钱了?”柳并舟头也不抬,回了她一句,柳氏想起自己与曹嬷嬷先前的对话,脸不由一红: “我是没钱,但也用不着拿您的钱。” “拿着吧。”柳并舟说道: “先买米粮储存了再说。” “我——我若拿了您的钱,回头您女婿必定怪我。”柳氏摇了摇头,想要将钱推回去: “再说了,您这么多钱要是给了我,将来回南昭,您怎么生活?” “回南昭?” 柳并舟闻言,苦笑了一声,轻叹了一声: “能不能回去,还不知道呢……” 若姚守宁今无法说服长公主出手疏散城中百姓,若神都城熬不过这一场浩劫,他可能会身死道消,陨落在神都城中。 他出来之时,是带着自己的师父当年的遗愿,带着长辈的期盼而来,已经做好了不能活着回去的准备的。 柳并舟的神逐渐坚定,道: “你拿着,将来的事,将来再说!” 柳氏见他神情坚定,又想想此时家中确实需要钱,便不与父亲推辞,收下之后坦然道: “将来事情过了,我再还您。” 柳并舟点了点头。 这一幕落在苏妙真眼中,令她咬紧了牙关,眼中出怨恨之。 …… 而此时的另一边,姚守宁骑鹤而飞上天际,从神都城上方掠过时,引起了好些人的关注。 神都城皇之中,正守护在皇帝寝之中的陈太微应到了力量的波动,身影一闪,已经穿墙而过,迈出了门,站在高高的台之上。 他的眼睛能透过朦胧的雨雾,看到一个小黑点往内城方向疾驰而来。 那是一只以浩然正气所召唤而成的仙鹤,鹤背上匍匐着一个少女,映入他的眼中。 “姚守宁?”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。 “看来那个小书生,还是没能忍住,显了这么一手。” 上次在将军府见面时,他力斗天妖一族的狐王,显得有些勉强,力量似是不足,还令陈太微有些诧异。 他对儒门的手段十分悉,深知他们可以不受年纪、身体的限制。 对武者而言,年纪越大,气血难免有所衰竭,除了修行之人,一般上了岁数的人实力是不处于巅峰的。 但儒家不同。 他们是年纪越长,才气越高,力量越强横。 陈太微在三十一年前就见过柳并舟,这个年轻人非常有才华,且很有天份,被张饶之亲自带在身边教导。 照理来说,张饶之不会看走眼的。 人是受天道喜的万物之灵,修行远比妖类要便利得多。 柳并舟蛰伏南昭三十年,有这样的心、毅力,陈太微不信他连斗妖王的残影都如此吃力。 那附在姓苏的小姑娘身上的天狐王只是一魂分身,又非本体,纵然当年再是强大,七百年时间过去,早就实力跌落。 “看来果然有蹊跷。” 陈太微含笑说了一句,似是极兴趣: “当年的应天书局上,张饶之是骗了我——” “他说下一代辩机一族的传承力量会在姚家的独女身上觉醒,可姚家分明有两个女儿——” 说完,又皱眉头: “可是不对呀,我以甲骨占卜推理过,姚家确实应该只有一个女儿,我替柳致玉、姚翝观过面相,这对夫注定只有一子一女送终,占卜之术也并没有说过柳氏会丧失女呀——” 如果不是当年张饶之的话说完后,他又占卜推理,确认张饶之的话并没有错,后来妖族也不会向姚婉宁下手。 “要是我的推算出错,那这个麻烦就大了。” 他抓了抓耳朵,长长叹了口气: “一步错,会步步错的啊!” “张饶之说,天时、地利都有了,却缺少‘人和’,难道他布下的这个姐妹局,就是我缺的‘人和’?” “哎呀,烦死了!烦死了!” “实在不行,考虑第二个方案算了——” 这年轻的道士喃喃自语,眉头紧皱着,一会苦恼,一会又出得意的笑容: “我还有第二个方案,就是有点不太甘心,不过往后再说,儒门有意思,没想到继当年张辅臣后,还出现了这么一位死了也能给我使绊子的人。” “辅臣啊,辅臣,若你在天有灵,恐怕是会得意的。可惜我道家了——” 他初时有些好笑,说到后来,神情却逐渐变得寂寞。 就在这时,身后内侍监大首领冯振尖利的声音传来: “国师,国师,皇上相召。” “烦死了!烦死了!” 陈太微的神情沉了下去,那些所有的表情瞬间消失,变成以往那副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冷漠,接着再深深看了远处骑鹤而飞的少女一眼,身影逐渐化为烟雾,原地消失了。 ……JZfCbJ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