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死了的人跟这邱之叶有什么关系?” 其中一个村民有些不解,小声问道,“邱之叶不是个疯子么,怎么又跟他们有过节,连十一岁的孩子都杀?” 这话还来不及回答,东边那房间里又传来动静,有人喊道:“快来看!这里有个活着的女人!快帮忙抬出去!” 几个人连忙冲进去,这间房里的景象比外面还要叫人作呕,尤其是那女人,衣衫褴褛,双颊粉红,脸上画着夸张的妆容有些可怖,手腕红肿,似乎长年被锁着,身上到处都是伤。女人本还不清醒,前却有一张纸,写着“七桥村张氏”,笔迹潦草随意,却苍劲有力,很有风骨。村民们心领神会,知道这是刚才那修仙者留下来的,赶紧七手八脚地把那女子从上抬下来。 不多时,下女人的尸体也被翻出来了,穿着彩的衣裳,身体干枯成了骨架。村民们哪里想象得到这屋子里竟然是这种景象,骨悚然,全都哑了似的说不出话来。其中一个村民小声道:“这是谁?这都死了好几年了吧?” 刚才那老者静静看着那具干尸,许久终于开了口:“这是邱之叶的母亲白氏,抬出去吧。” 几个人大气也不敢出。亲生母亲死了不下葬,竟然就留在房间里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 这件惨案的消息不胫而走,当夜就传遍了东西两村。这天村民们别的什么事也没做,人人都在议论邱之叶的事。翌那昏的女人醒来,村民们好不容易问清楚大概的经过,更是沸成了一锅粥。 山跟村里的小孩子不做别的,从早晨到傍晚都端着小板凳四处探听消息,哪里有人在议论此事,哪里就有他们。怀心也不编箩筐了,提溜着小藤人跟着山村转。 “所以说当年白氏红杏出墙之事,到底有没有真凭实据?” “怎么没有?” 说到此事的村民全都是受了冤枉的模样,“白氏当年水杨花,丈夫死了之后,跟村里好几个男人都有往来。别人不说了,村头六伯原本有个妹妹,跟村里的一个年轻人从小青梅竹马成了亲,后来这年轻人却不知怎的跟白氏勾搭上了,得不想回家。六伯的妹妹上了吊。要不是妹妹死了,六伯至于带着自己的儿子去捉么!” “白氏年轻守寡耐不住寂寞,本没冤枉她,可惜就是六伯捉的时候,不小心把邱之叶推开,邱之叶的头撞上了石头,从此有些不清醒。” 提起这事,有些人多少也有些心虚,“邱之叶在捉当就受了刺,头又被撞了,这怕才是源。” “但是后来,我们对白氏也着实狠了些。” “也算不上狠,她名声不好,谁也不想跟她往来说话,这个实属正常。村里的小孩子不懂事,有事没事欺负践踏邱之叶,也是有的。” 村里的老者有些叹,“白氏在捉那天不小心跌断了腿,邱之叶后来愣愣地去找东华村三叔给娘亲看腿。三叔的老婆跟六伯的妹妹亲如姐妹,心里恨得难受,因此不让丈夫给她看病,这个实在说不上对错。” “捉之前,其实就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了,我当时问邱之叶是真是假,他说全都是胡说八道。白氏告诉他,有个什么道士算出她有克夫多夫的命,因此村里人都在践踏他们母子。” 年轻人跟邱之叶的年纪相仿,“这事在全村差不多都传遍了啊,白氏给他灌的魂汤也是厉害。” 山听了有些不高兴:“娘说的,能不信么,怎么叫做灌魂汤?谁要是欺负我娘,我也肯定要杀人。” 怀心也跟着说:“我也要杀人。” 村民们连忙喝止他们:“小孩子不懂事,胡说八道!杀人这种事能随便说么?” 有人叹道:“白氏卧不起,邱之叶疯疯癫癫,他们的家又在角落里,大门紧闭,谁都把他们淡忘了。当时别说是我们,连白氏的父亲都不认这个女儿,断了关系。邱之叶本有个姑,嫁出村之后就没回来过,大家路过时只是听到里面有声音,知道邱之叶娘俩没死,因此才没人去管他们家里的事。” “当时那些跟白氏相好的男人呢?都没去管他们?” “他们都有家有室,经不住白氏恳求,有的还暗中接济了几个月。但是白氏断了腿,名声又是那样,有什么情能拖拖拉拉到天长地久?自己的老婆又管着他们,不久之后也就没再理了。” “跟那么多男人相好,最后忠心留在身边的却是自己的儿子,白氏断了腿之后,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境。” 村里的老人淡淡地说:“白氏对孩子最温柔最好的时候,恐怕就是腿断了之后那一年吧。要不是如此,邱之叶也不至于受不了娘亲的死,把那女人掳来锁着。” 一个是瘸子,一个是疯子,如果白氏当年没有死,不管外事只照顾孩子,只怕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着,还能挣扎出些许幸福。可惜,造化人,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重新再来的命。 终于把当年的事理出了个头绪,有个人苦笑着说道:“说句你们都不喜听的话,邱之叶这样才真叫做人家儿子。他要是早就跟着村里人骂他的娘,也不至于变疯,沦落到现在的地步。” 关影想象不出有个亲娘到底是什么觉,他也不记得自己的亲娘是谁。他只有个仙风道骨的师父,现在师父死了,他更是一无所有。 上清的修仙者为了魂修竟然造访西华村,村民们无疑大受震动,村里的小孩子中毒最深,这几都只穿墨绿的衣服,有的没有墨绿,便只能穿深深浅浅的绿,一时间好似许多小青蛙在村子里跑。 关影在凡人的村落里住着不便,且晚上难以入睡,极是辛苦。他身上的伤势睡了一觉便好得差不多,向山的娘亲谢过辞行,笑着说:“多谢夫人搭救照顾,我已经好了,就此别过。” 第7章 主线剧情——入山(四) 山和他娘亲把他送出门,关影笑着说道:“从昨天清晨就叨扰夫人,又蹭了好几顿饭,我将来一定忘不了救命之恩。今就此别过,告辞。” 山的娘亲红了脸,点点头也不好再说什么,转身回屋去了。不多时她自房里问道:“走了?” 山跑回院子里,朗声道:“走了。” 他娘正在屋里收拾收拾晒干的衣服,随口道:“我看他也不像是坏人,你怎么对他好像很是讨厌——你身上全都是汗,去洗个澡再睡觉。” 山随手把衣服了,拿起水瓢,不服道:“他哪里不像是坏人了?都救了他两回了。” “两回了?你什么时候救他了?”妇人的声音略有些起疑,“认识他怎么不早说?” 山心中一跳,暗自后悔不已,慌忙掩饰道:“没啊,你听错了。” 妇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。 山全身光溜溜的,见他娘亲已经抄起藤条,捡起子就赶紧往外跑。一出门,却刚巧看到怀心抱着小藤人站在路上,山急道:“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 “我今天在西华村看到关影了。” 山心里一慌,还没来得及阻止,妇人已经从院子里走了出来:“怀心,你认识关影?” 山一边套着子,一边着急地对他砍脖子。怀心见状也有些紧张,梗着脖子稚声稚气:“不、不认识。” “是么?你跟山在哪里救他的?” 怀心大惊,心道他都没说他们救了关影,山他娘怎么知道了呢?他慌里慌张地道:“村、村外救他的。” 山闻言,头立刻垂了下来。 妇人继续问道:“村外哪里?落河?” 怀心的脸一白,嘴也打哆嗦:“不是!没去落河!不是在落河救的!” 小藤人在怀里抱得紧紧的,越越扁。 妇人直起身来看着山:“去了落河。” 山面无表情地瞄了怀心一眼,七岁的小男孩已经呜呜地哭了起来:“没去落河……没去……真的没去……”他见妇人不理他,明白已经迟了,向着山哭道:“我没出卖你……” 这最后一句话彻底把他卖了个光。 夜里睡觉的时候,山身上落下了三条藤痕,到处都是青紫红肿。正想垂头丧气地扑到被子里睡个好觉,头突然被什么硌了一下,山恼恨地掀开被子,上躺了一颗形状不规则的石头,手心大小,质地虽与寻常的石头无异,却发出不甚明亮的淡蓝光芒。 山从没看到过这样古怪的石头,愣了片刻。 他翻来覆去地看着那石头。谁放在这里这里的?这张是昨晚关影睡过的,至今没有别人收拾过,难不成是他留下来的? 修仙者才会用到的灵石,他怎么会有! 身上的伤顿时也不疼了,山翻身坐起来,稀罕地捧着石头上下端详:“难道因为我们救了他,所以留下这么块灵石来谢?还是他不小心忘在这里的?” 如此说来,这人还算不错。 他不释手地抱着石头躺在上,困乏地闭上双目,却自顾自地咧着嘴笑。突然之间,灵石的光明亮了些,如同中秋的月亮般灿烂,又慢慢黯淡下去,恢复到原来的模样。 ~ 蒸人的盛夏悄悄过去了大半,七月来临,暑气却丝毫没有消退。上清内只有琼湖寒,夏也是比别处冷,湖畔的石头上透出丝丝凉气。 夜里无人,身上自然只穿了寻常的单衣,以一衣带束好。不知不觉间衣带落入水中,石头上的人却浑然不觉。 不晓得过了多久,计青岩猛然间睁开双目。 湖里仰面浮着一个男子,身穿紧身黑衣,头发漉漉地打在脸上,眉长眼弯,长得虽是好,脸上那抹不正经的笑却也似曾相识。 “主,是上个月那男子。”宋顾追自他身后走过来。这男子真是厉害,上次没有成功,如今竟然再一次进来了,还是伤重至此。 他怎么命这么惨,动不动就被人追杀到这样? 计青岩的目光掠过他身上的伤痕,眉心几不可见地拢了拢。不久,他重新闭上眼睛,仿佛已经事不关己:“能入山便是与上清有缘,带他去接引厅——” 话未说完,衣带骤然一紧。 计青岩太上的青筋微微动了动,宋顾追连忙走到湖畔蹲下来。男子的手正拉着计青岩內衫的带,再拉衣服就要散了,这是要做什么? 男子紧闭双目意识不清,手指着计青岩的衣带不放,攥得指关节泛白。宋顾追心道,琼湖这么大,这男子倒也是会挑地方,偏偏在计青岩打坐的偏僻角落里停下来。上次害得计青岩了外衫,这次又要怎么得罪他? 带在男子的指间紧紧绕,宋顾追一时间揪不出来。他不敢拉断计青岩的衣带,也不好为这点小事拉断这男子的手指,竟有些进退两难。 宋顾追做了这么多年的总执事,从没处理过这种怪异的麻烦事,正要硬着头皮请示下,只见“啪”得一声,男子攥着的带突然间断了,紧接着传来布料碎裂的声音,计青岩不知从哪里撕了一带子环在间,脸上似有云密布:“带走。” “是。” 那衣带断做两截落在水中,一截在男子的手心攥着,一截沉入水底。宋顾追不敢多话,连忙把男子从水里捞起来,答答地背在身上,迅速飞着走了。 第8章 主线剧情——入山(五) 关影醒来的时候,又是入暮时分。 此时窗外的天空是橙红,有些亮眼,关影恍惚睁开双目。 窗边坐着一个年轻男子,正手捧着一本书翻看。房间里光线暗淡,男子的面庞看不清,轮廓清瘦,头低着,头发梳得整齐,身体被窗外的霞光笼上一层淡红。 关影的喉干似火,动了动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,只得尽力望着那男子,恨不得用目光引起他的注意。想不到那男子没有抬头,倒是地上有一团青黑的东西动了动,出一个脑袋。 那是一个蛇脑袋。 手臂的身体,安安静静地看着他,关影觉得这景象似曾相识。他望着蛇七寸上的黑小环,微微一怔。 怪不得如此悉,这不就是当初在山下抢自己睡觉地方的那只? 这男子看书倒也快,迅速扫一眼就掀页,关影从没见过看书比翻书还快的人,心道这人不知道看进去了多少。照这速度,自己只怕连一行字都看不完。不到一盏茶的功夫,男子翻完了手中那本厚书,把头抬了起来。 两人的目光终于对上,男子站起来说道:“你醒了。” 关影说不出话来,嘴角一弯,眸底立现桃花勾魂,薄凉凉带笑,本想示好,却不知怎的就是看起来有点轻浮。年轻男子见他这副模样,略皱了皱眉,从桌上给他倒了一杯水。 关影忙不迭地咕咚咕咚把水喝了,这才沙哑地开口:“你是——?” “我叫石敲声,秦执事派我来照顾你。” 关影这时候才看清男子的相貌,皮肤白皙,眉清目秀,一身墨绿衣衫,浑身都带着书卷气。虽说看起来比常人儒雅,个子却也不矮,就是略瘦了些,让人想起古画里秀的水墨竹子。 他想起昏时断断续续的回忆,不由得又是头痛,皱着眉道:“我在哪儿?” 话一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,头突然间一抬看着石敲身的衣服,声音也略变了调:“这里是上清?” 石敲声点点头:“不错,今早宋执事在上清外琼湖畔发现了你,把你送来雪岭的待客空房,接引厅的秦执事有事忙,让我来照顾你。” 关影一时间自然是搞不懂这么多的人名职务地方,不知道该怎么反应,一动不动地看着石敲声。石敲身明白自己说话时细节太多的老病又犯了,深口气,简短地说:“你受了重伤,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上清十二峰,被人救了,暂时住在这里。” 关影还没听他说完,捂着下了,踉踉跄跄走向门口。石敲身见他着急,在他身后道:“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全好,先别下!” 关影冲出去站着,清风拂面,远山连着碧天,叫人的心豁然开朗。 前面三丈之处就是悬崖,自悬崖边上望过去,夏白天的热气还没有完全散去,四周群山叠嶂,围绕着一个蔚蓝的大湖,青山碧水,白云在半山缓缓而过。再往远处看去,透过层层遮挡的山林,隐约可见一条细长青黑的河环山而绕,河那边便是数不清的村落良田,错有致,小得如同蚂蚁一般。 石敲声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边:“看起来很近,是吧?” 关影点点头。前些子,他还站在落河之外望着上清十二峰,今竟然站在山里面往外看了。 石敲声又说道:“前几我便看到你在落河之外绕了一圈又一圈,当然我也看不清楚是你,只知道有个小黑点。” 关影纵观周围的山峰,说道:“从这里就能看到落河之外的情景,有人进来能能看到,就算是进攻也难以隐藏形迹。” 石敲声淡淡地说:“上清十二峰易守难攻,在中原的七门六派三大家中传已久。这里要出事也只能从里面出事,想从外面进来是难上加难。”JZfcBj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