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帮我在这里和岑家查查究竟。” “是。” “顾追,你近来有事瞒着我,是什么?” 计青岩见他锁着眉不出声,又道,“我问了敲声和青衣,他们都说你近来早睡迟起,偶尔临窗发呆。敲声觉得古怪,青衣虽然不说,也自己暗地里担心。你是上清的要紧之人,无人不为你挂心,你有事不妨直说。” 宋顾追沉默了许久,说道:“有些事不该瞒着三主,可是灵道的事要紧,三主先去助他才是,我的事将来再说。” 计青岩默然而望,半晌才说:“你执意不说,我也不能你。我南下之后,你一切小心保重,不要妄自离开岑家。” “是。” 前头送走了计青岩,宋顾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,怀心事地看了莫仲贤许久,蹲在他的面前:“昨晚出事的时候,你在不在这房间里?” “在。” 莫仲贤轻声道。 “近来有没有什么烦心事,有没有话想跟我说?” “没有。” 这少年一双眼睛没有光彩,双腿垂下来像是断了线的木偶,连站起来也极为勉强,更不用说要做什么坏事。宋顾追看着看着又觉得自己多心了,心中歉疚,说道:“折腾大半夜,我先送你回岑家去休息——你当真没有事瞒着我?” 莫仲贤拼命摇头。 “你在我身边高不高兴?” 宋顾追把他打横抱起来。 “高兴。” 莫仲贤点着头。 高兴是从心底出来的,带着和殷切,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柔软许多,半点也假不了。自己对他这么好,他又忠心耿耿,怎么可能会有害自己人的心思? 宋顾追用外袍把他裹紧了:“我送你去岑家等着。” “嗯。” 他是个瞎了眼断了腿的人,对宋顾追只是痴心妄想,自然是什么都不能多想。他有自知之明,将来如何他也不想管,他现在只想救宋顾追的命。 这天夜里,他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岑墨行。 “我有你想要的东西。” 莫仲贤双手抓着牢门。 岑墨行的声音沙哑了些:“给我。” 莫仲贤摇头:“你把解药给我,宋大哥吃了没事,我才把你要的东西给你。” 山里的男人笑了笑:“宋顾追吃了没事,那时我如何要挟你?” “你想要如何?” 岑墨行的呼声有些急促,许久才道:“你过来些,手伸进来,我把那味难找的药送给你。” “什么药?” “毒药里掺杂了我的血,方能让人变成傀儡,解药也需得我的血,才能让他神智清醒过来。” 山里的声音低沉发颤,“现在你信了?要是让人知道了这个秘密,南北朝的道修怕是会把我的血个干净。” 莫仲贤的手指慢慢地探进去:“其余所需的草药呢,有哪些,如何炼制?” 话音未落,手腕被人紧紧抓住,要将它折断般地向后扭过去。莫仲贤痛得叫出声:“你做什么?” “把我放出去,我把解药炼制好了,自然会来跟你换我想要的东西。” 莫仲贤痛得咬牙。 手腕上的力道加重,毫不留情地向后掰着,发出几乎要断裂的咯咯声。莫仲贤实在是受不住,闭着眼埋头闷叫,全身发抖,就在此时,身后的男子突然间拔出剑来,牢门一声巨响,火星飞溅。 岑墨行笑着:“你这宋大哥对你倒是真心好,就算是个傀儡,也能无意识的想要护着你。把我放了,我把解药给你,否则动静越来越大,早晚有人发觉你们在这里。” 这话让他从心底惧怕起来。他无论做什么,最怕的也是让宋顾追发现。他生恐这时候有人听到,想了想实在没了办法,断断续续地说道:“宋大哥,把他、把他放了,我们走。” 第133章 主线剧情 翌清晨宋顾追醒来,岑家到处都在传,昨夜岑墨行不知被什么人放出去了。 谁放出去的?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进入岑家,把他放走了? 岑家少关押人,岑墨行又从小在这里长大,岑家人不忍对他太过残酷,因此并没有亏待他,只等着岑诉秋的示下。可是岑诉秋一直放着没发什么话,岑墨行平时不吵不闹,也用不着送饭,久而久之许多人都把他淡忘了。 事情有些蹊跷。 他们在花家时关灵道出了事,刚回到岑家,岑墨行又被人放走。计青岩说暗算关灵道的是个魂修,可是放眼周围,有什么人是魂修? 就算是魂修,又能有多大的能耐,怎么能轻易以魂术折磨关灵道? 理不顺也想不透,宋顾追和石敲声、青衣商议许久,猜不出究竟是谁在从中作梗,一筹莫展。 莫仲贤自从回到岑家后便出奇地安静,经常临窗发呆,对什么都无打采。宋顾追多少能猜到他的心事,闲来无事便坐在他的身边:“我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,至少也会留在你身边。” 说起来还是难受,却已经到了该安排后事的时候。 “嗯。” “大主来信,三之内就会到岑家接我们,那时你在上清衣食无忧,至少能安安静静地过一生。” “三之内就到?” “不错。” 宋顾追在他身边平躺下来,仰面望着岑家客房里古雅的刻花大梁。他们出门这么久也该回去了,世道这么,在上清里待着毕竟是安稳些,可惜计青岩生死未卜,关灵道的事又查不出什么,叫人心里面不踏实。 “你休息吧,我出去看看。” 他从上坐起来,把莫仲贤留下来休息,自己出了门。 原本关着岑墨行的山如今一片藉,牢门被利剑割断,拷着他的锁链也被斩断,救他的人至少不是泛泛之辈。他蹲下来摸着断裂的玄铁,心中忽动,有些说不清的悉之。 那种觉说难以言喻,他用剑多年,刀刃的力道、断裂的口子,看起来很是奇特,好似就像是挥剑的人是自己。 怪,很怪。 心中有些挥之不去的不安。 晚上的事他什么都记不得,这是他最难以释怀的事。但他和莫仲贤同屋睡觉,自己出了门他至少能够发觉。莫仲贤什么都没说,可见他并没有半夜出去,是他自己想太多了,还是这里面有什么问题? 冬天里子短,回去时已经是入了夜,莫仲贤面朝着里面睡下了,听到门开的声音,他半坐起来:“宋大哥?” 宋顾追勉强笑着:“你还没睡?冷么?我把门窗关上。” 莫仲贤只听见窗户和门有些声响,不多时安静下来,宋顾追了外衫在临近的上躺下,似不在意地笑着问道:“我晚上的时候没意识,是不是有时候到处跑?” “没有。” 宋顾追安静了片刻:“那就好。” 不知不觉地又到了深夜,莫仲贤抱着膝从上坐起来,摸索着爬到他的身边,说道:“宋大哥,送我去岑家西北连净峰下的树林里。” 宋顾追一声不吭,木头人似的把他抱起来,推开窗户。 莫仲贤靠在他的前。 连净峰是岑墨行之前住的地方,别人都以为他逃出去了,其实并没有。岑墨行从小生长在这里,对岑家的山水草木了如指掌,就在岑家眼皮子底下躲着。岑诉秋派人去山下附近寻找,本就是白费功夫。 他不逃,只能说明一件事。莫仲贤手上的东西,他是真的想要。莫仲贤不晓得到底这东西有什么用处,为什么他甘愿冒被杀的风险也要留下来? 但是他想要,这就是好事。 在寒风里点了一截短香,莫仲贤的意识离开身体,飘飘忽忽地来到黑衣男人身边。他的眼睛看不见,腿不能走,但只要在岑墨行身上的物件上留下一丝半缕的魂气,就能摸索着寻找他的痕迹。 岑墨行就算想逃,也未必这能逃得掉。 岑墨行缓步从树林深处走出来。 “你要怎么样?我说过七天之内把解药给你,现在找我也没用。” 莫仲贤道:“上清三之内有人来接我们,我在那之前就要解药,否则我们走了,你什么都拿不到。” “你拖住他们。” “我是个残废,怎么拖?后天夜里我会再来,那时一定要有解药。” 莫仲贤梗着脖子,“如果宋大哥清醒过来,我就把藏那东西的地方告诉你,要是药不见效,我就把那东西毁了。” 岑墨行一声不吭地看着他。 “后天夜里,子时。” ~ 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觉,清晨最冷的时候才窝在被窝里糊了片刻,不多时他恍惚着听到门前和窗边传来轻微的响声,半支着身体坐起来:“宋大哥。” 宋顾追不晓得在做什么,好半天没有说话,莫仲贤又问了一声,宋顾追才转过身来问道:“昨晚你睡得好不好?” “好。” “我有没有好好待在房间里?” “有。” 宋顾追又是半晌没有动静,轻轻开了门说:“我出去一趟,晚上才回来。你先收拾好东西,免得到时候走得急忘了东西。” 他在不在其实都没关系,宋顾追接连出去了两天,次夜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木木的不清醒了,身子被北风吹得冰冷,靠在莫仲贤的边僵住。莫仲贤对他这样早已经屡见不鲜,扯了被子给他暖身,胡睡了一夜。 晚上就能拿到解药了,他睡不着。 岑墨行也许还会耍花样,可是宋顾追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,还能比这更惨么?况且他觉得岑墨行这次不敢来,说不清是为什么,总觉得岑墨行对自己手上那东西有些敬畏和焦躁。 总有种觉,今晚岑墨行给他的会是真的解药。 “你醒了?” 他问。 隐约觉得天已经明朗,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,似乎是宋顾追也清醒了,正安静地站起来穿衣。 “嗯。” 宋顾追的声音不高,“今天我带你出去一趟。” “去哪里?” “去附近山下。” 他的心砰砰直跳。这是宋顾追头次独自带他出去,以前虽然也朝夕相对,可是从没像现在这样特地带他下山。等拿到解药,他半夜里让宋顾追吃了,从今夜开始他就能恢复原样。以后宋顾追没事了,能带他出去的机会也就多了,如果有天真能医好眼睛和双腿,说不定、说不定—— 宋顾追把他抱起来,披上件保暖的冬衣,让他靠在自己怀里。 他不敢靠得太过明显,宋顾追把他当成弟弟,他便也只能当自己是弟弟。今后如何他不能想太多,救他这件事算是烂在自己的肚子里了,这事今后不能说,也不能让人知道。 晕晕地依偎着,严严密密没有半点的寒风,他随着宋顾追一路下了山。 岑家地处北朝,临近的风景必定是冰雪连天,白茫茫一望无际,与南朝的温婉柔和不同。他的眼睛看不见,可是耳边那呼呼的风声却也刺得紧,嘴角忍不住弯上来。 不多时风声停了,周围温暖许多,隐约听得到烧着柴的火星嗤嗤声。他们像是走进了什么院落里,几个人迈着小碎步子很有规矩地走上来,恭敬道:“宋先生。” 这些声音有男有女,有十几岁的少年,也有三四十岁的妇人,听起来不是仙家的弟子,倒像是大户人家的仆役。JZFcbj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