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太夫人卧在美人榻上, 素手托腮。 这一, 看似平静无波,实则险象环生。 自始至终陪着自己的,是幼微。 在她与幼微敲打之后, 四娘明明已将近崩溃, 仍是心存顾忌, 说要慎重考虑, 她们自然由着她。 用过早膳, 回事处的人前去告知原本今要登门的几位夫人太太, 改再聚。 每一,都会有一些临时求见的人,今也不例外。 竟然先后来了三个要取她命的人。 最先来的, 是帮她打理外面店铺的一名女管事。在垂花门外的花厅停留片刻, 便被查出身上带着淬了剧毒的匕首。 人自然是被当场擒获。 第二个,是她的母亲房里的一名大丫鬟,情形与第一个大同小异。 第三个,该是老三手里的底牌,那人是来自里的一名太监,声称太后娘娘要他传口谕。在花厅喝茶,盘桓多时, 观的人手也没发现异状。 就在那时候,幼微竟和观一样犯了疑心病,固执地说您听我的,让谨言慎宇到花厅, 设法搜身。左不过让那内侍睡一会儿,就算失礼,就算是胡闹,观也能在事后安抚。但是,您不能出事,绝对不能。您但凡出一点儿岔子,便是要了观半条命。 她说好。 结果,谨言慎宇去了花厅,手段巧妙的让那人陷入昏,随后搜身,果然就发现了异状:那人的靴子暗藏机关,只要淬了剧毒的利刃弹出,刺中她,便仍是命丧当场的下场。 想来心惊。 许多年了,一路走来,所做一切,都是在护助、帮衬观之余,确保自己安然无恙。 而这样派人刺杀她的事,是前所未有的。 老三收买的这三个人,等同于他手里的死士,不需想,那三个人,就算事成,也绝对没有活路,定要当场自尽的。 虽然,那大抵是不可能的——就算人到了她和幼微面前,几名身手绝佳的丫鬟,不会给任何人对她们出手并伤到她们的机会。 幼微想做的,是连那种情形都避免。也做到了。 在听闻消息之后,幼微与她一样,生出诸多顾忌:老三竟然已渗透到了她的管事、娘家和中。 委实让人后怕,那真是她平时如何都不能生出戒备的人。 如果不是观先发制人且有完全防范,那么…… . 徐幼微坐在东次间的太师椅上,如意已经在她膝上酣睡。 她轻柔地抚着如意的背,心绪起伏。 前世那场发生在孟府的惊变,因着今种种,她已经能够梳理出脉络。 临近傍晚的时候,四娘下了决心,对她和太夫人道出原委。 今年元宵节之前,三老爷对于四娘来说,是继父;在那之后,只是一个强行霸占她的禽兽。 三房那些形同木偶一般的下人,正是都因着知晓这件事,又在三老爷、三夫人的责令下,变成了那副样子。 而这两,因着孟观让三老爷吃了闷亏,三老爷将腔火发到了四娘身上。 前三房的母女哭闹,是四娘受不住凌/辱,问生身母亲到底管不管她。三夫人却给了她一记耳光,说你若是没勾引她,他怎么会对你起那种念头。在当时,四娘几近崩溃,大哭不止。 昨夜,三老爷尽兴之后,对四娘说,以后就不能服侍他了,要将她许配给一名鳏夫,因为那人是商贾,因为她值二十万两雪花银。 那鳏夫已经年近六旬。 他笑着说完那些话,回了三房的正屋。 四娘思来想去,都觉得生无可恋。 只是,不甘心。 不甘心让那男人和母亲继续在孟府如常生活下去。 已然怒极,脑子就变得灵光了,因势利导,有了那一出自尽的戏。 听四娘说完这些,徐幼微真的气得肝儿疼了:男人已经令人发指,三夫人更让人发指。 恨不得将三夫人扒皮筋。 而在前世,一定就是因为四娘将此事告知了太夫人,请祖母为自己主持公道,太夫人知情后,却被三老爷安排人手取了命。 于是,便有了所谓的太夫人暴毙,便有了孟观众目睽睽之下用残忍至极的手段杀掉三老爷的事。 思来想去,再没有别的可能了。 今生,已然避免太夫人的无妄之灾。 今是晴天,秋的烟霞光影,透过窗纱,斜斜映照入室,在地上留下迤逦的光影。 徐幼微慢悠悠地将如意安置在身侧,待它再次沉睡后,起身去了东厢房。 再见到四娘,她放下了所有戒备:四娘在诉说时的悲苦、不甘、怨恨,都是任何人都伪装不了的。 她径自坐到畔,握住了这女孩的手。 四娘愣怔片刻,之后便起身,投入到她虽然单薄却温暖的怀抱。 徐幼微道:“在这之前,我一点儿异状也没发现。每次见你,除了这两,从没发现你有异样。” 四娘一面泣,一面答道:“我没法子,所谓的父母,都那样对我……都告诉我,要是言行出现一点点不妥,便要让我眼睁睁看着被剁掉双手、双脚……小婶婶,那时,我没出息,我怕……我每次给祖母请安的时候,只能像五娘一样叽叽喳喳的,没话也要找话,不想笑也会笑着。” 徐幼微嗯了一声,“想让三老爷得到应有的下场么?” “想!”四娘用力点头,“我想让他求生不能,求死不能。” “那么,三夫人呢?” “一样!”四娘斩钉截铁地说。 “我再问你一遍,你想要三夫人得到怎样的下场。你要知道,我会把你的话转告你小叔。” 四娘思忖片刻,道:“再怎么想,我还是想让她求生不得、求死不能。我所有嫌弃、厌恶自己的理由,皆因她而起。” . 孟观见过三老爷之后,径自来到太夫人房里。 到了正屋所在的院落,听到了四娘的低泣声、幼微的柔声安抚。 他点手唤一名丫鬟:“等四小姐好些了,请夫人出来跟我说几句话。” 丫鬟称是而去。 他等了一阵子,徐幼微快步走出东厢房,“怎么?要问我什么?” “那件事,何时开始的?”这是他最在意的一点,谨言慎宇却忘了问明母亲和幼微。 “元宵之后。” 孟观颔首,“知道了。” 徐幼微又说了四娘对三老爷、三夫人的态度。 孟观牵了牵,微声道:“这样想最好。若是心存妇人之仁,只能让她陪着那两个人渣。” “……”徐幼微意识到,他已怒极,此刻在他心里,天下恐怕也没几个无辜之人。 孟观缓缓踱步,片刻后,转回到她面前,抚了抚她肩臂,温声道:“照常陪娘用饭,外院不论发生什么,都不要管,更不要去。处置人的场面,不好看。” 徐幼微点头。 孟观步履如风地回往外院,过了垂花门,吩咐谨言慎宇:“孟府旁支,看过我们兄弟四个发誓的人,都拎过来。之后封府。” 二人称是,从速安排下去。 . 李之澄一早就察觉到,孟府将有大事发生。幼微将林漪托付给了她,她就整带着林漪,读书写字,玩儿翻绳之类的游戏。 徐幼微回了卿云斋,道谢后说没事了,邀请她一起用饭。 她说不用了,回住处还有事。幼微就没强留,送她到垂花门,说外院有事,不如走侧门。 她就笑了笑,说那好啊,很久没看热闹了。 幼微又是笑又是钦佩。 李之澄来到外院的时候,恰是封府的时候:她出不去,原冲则在这当口冒出来,进到府中。 孟观背着手,站在通往大门的甬路上,一身的杀气。 她寻了个便于看热闹的位置站定。 原冲最了解孟观,知道他动怒了,问道:“出什么事儿了?” 孟观懒得提,“脏的厉害,去问谨言。” 原冲说好,带着长安往里走。 长安这一阵被自家五爷支使得团团转,杂七杂八一堆事情,也有与人动手的时候,间便佩戴了长剑。 他对孟观行礼的时候,孟观探手取下他的长剑,“借我用用。” “是。”长安这样应着,脖子却是一梗,心说难不成太傅要杀人?不会吧? 原冲看到了李之澄,走过去,皱着眉微声问:“吃了撑的吧?你要做什么?” 李之澄报以微微一笑,不言语,绕着手臂,继续看着孟观。 “混帐。”原冲嘀咕。 李之澄充耳不闻。 “但凡老四动手,都恨不得吓死几个……” “我知道。”李之澄淡淡地接话,瞥了他一眼,“你快成话痨了。” “……”原冲黑着脸,站在她身旁。 李之澄挪开几步,他跟过去。她抿了抿,索回到先前的位置。 三十名护卫各持一条军,在甬路旁分左右排开。 jZfcbj.com |